[法]阿兰《幸福散论》，施康强译，上海译文出版社，
作者简介：
阿兰（年-年）原名埃米尔·沙吉埃，是法国当代知名的哲学家、美学家和随笔家，生前在法国的中学教哲学，因此，他的随笔被他的学生——蜚声世界的一流传记作家莫洛亚奉为“世界上最美的书之一，堪与蒙田的《随笔》媲美”。做了四十多年的教书匠的他，贴心地推出了他的乐观处事原则，《幸福散论》则顺理成章成为了慰藉品，他好友也直接称他“不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”。
近日雨雪交加，男男女女的脾气也跟天气一样多变。我的一位很有学问、相当通情达理的朋友昨天对我说:“我对自己很不满意。只要我没有事情做或者不玩桥牌，我脑袋里就想着成百上千件琐事，使我忽而忧郁，忽而高兴，瞬息之间情绪变化万端，比鸽子胸部羽毛色泽的变换还快。这些琐事，诸如有一封信待写，一辆电车没有赶上，或者一件大衣穿在身上太重，好像实实在在的不幸一样变得极其重要。我徒然开导自己，说服自己不应该看重这些小事。我找出的理由像打湿的鼓响不起来一样，对我不起作用。总而言之我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衰弱。”
我对他说，别去找大字眼，还是试着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！你的情况和一般人没有两样，只不过你不幸秉性聪明，想自己想得太多，总想弄明白为什么你一会儿忧郁，一会儿高兴。因为用你知道的理由不能解释你的忧郁和高兴，你就对自己发火。
实际上，人们自己认为幸福或不幸的理由都无关紧要，一切取决于我们的身体及其功能。就是体格最强壮的人，他的情绪也免不了每天发生多次变化，从亢奋到消沉，又从消沉到亢奋。他吃的饭、走的路、付出的注意力、读的书以至当天的天气统统给他影响。你的心情就像波涛上的船只一样随之起落。
通常情况下，人的心情呈现为不同调子的灰色。人忙着做事的时候，没有工夫想到自己的心情，但是人一有工夫去想它，使劲想着它，就会想出各种细小的理由。你以为它们是原因，其实它们只是结果。一个聪明人如果是忧郁的，总会找出足够的使自己忧郁的原因；如果他是快乐的，也会找到足够的快乐的原因。往往同一个原因既能使人忧郁，也能使人快乐。巴斯卡身体有病，满天星斗的夜空使他恐惧。他在瞻望星空时感到的神圣的战栗，起因可能是他呆在窗口时不知不觉着了凉。一位身强力壮的诗人会把星星当作女友一样聊天。关于星空，巴斯卡和那位诗人都发挥了很美的见解。美则美矣，无奈不着正题。
斯宾诺莎说，人不可能不受情绪捉弄，但是令人幸福的想法在智者灵魂里占据那么大的地盘时，他的情绪相形之下就微不足道了。我们不必追随斯宾诺莎在崎岖的小道上探索，但是我们可以效法他的榜样，有意为自己创造大量的幸福，诸如音乐、绘画、交谈，与此相比我们的忧郁情绪就不足挂齿了。
社交家需要履行那些琐碎的义务，因而忘了自己的肝痛，而我们从事的职业远比社交活动正经、有益，我们还有书籍和朋友。如果从这一切中，我们不能取得比社交家更好的收益，那么我们应该脸红了。但是人们可能普遍犯下后果严重的错误：不把对有价值的东西发生兴趣当作一条规则来实行。我们的幸福依赖这些有价值的东西。我们肯定渴望幸福，但是使自己愿意得到自己渴望的东西，有时却是一门艺术。
年2月22日
选自
[法]阿兰《幸福散论》
图片来源：网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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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嘉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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